Chapter1c

海克尔对唯心主义形态学的批判

恩斯特·海克尔 (Ernst Haeckel) 是德国生物学界中具有里程碑重要性的浓墨重彩的人物。在大众运动(völkisch)的背景下,尤其是在国家社会主义政权下,他对社会达尔文主义的兴起有部分责任。他生前在生物科学领域有着巨大影响力,并且他的精神资产甚至在他去世后的几十年来一直影响着德国生物学。他的影响力还远不止于生物领域,海克尔还积极参与哲学、社会、宗教以及政治辩论,当然,这在一些历史学家和哲学家眼里,这些行为造成了灾难性的后果。他的任何生活片段都在被叙述、评论、解读乃至于激烈的辩论。恩斯特・海因里希・菲利普・奥古斯特・海克尔(Ernst Heinrich Philipp August Haeckel)于 1834 年 2 月 16 日生于波兹坦。他的父亲,卡尔·特罗布(Carl Gottlob)是个高级公务员,他的母亲,夏洛特·塞斯(Charlotte née Sethe)来自于一个律师家庭。1835年,海克尔一家搬到了梅泽堡,在这里海克尔读完了国民学校(Volksschule)和文理中学(Gymnasium),从而获得了申请大学的资格。在他的原声家庭里,他基础到了政治辩论,同时也被鼓励在旅行、文学以及自然历史方面的兴趣。1852 年的春天,海克尔在柏林就读医学专业,但是在1852-1953年的冬季学期搬到了维尔兹堡,师从弗朗兹·莱迪格(Franz Leydig),阿尔贝特·冯·克利克(Albert von Kölliker)和鲁道夫·菲尔绍(Rudolf Virchow)[注:上述几人分别在比较动物学、解剖学、医学上建树颇丰]。值得一提的是,海克尔曾经担任菲尔绍的科学助理,在此期间,菲尔绍的细胞病理学、细胞组成生物体的观点等一系列生物组织细胞层次的关注对海克尔产生了长远的影响。在海克尔六十大寿之际,他回忆到菲尔绍将科学和哲学相结合的倾向给他留下的深刻印象,比如,菲尔绍将精神现象还原为物质过程。可能是因为卡尔·根格包尔(Carl Gegenbaur)的建议,海克尔在1954年春天回到了柏林,在这里他师从约翰内斯·米勒(Johannes Müller)学习解剖学和生理学。海克尔一生都钦佩这位非凡的科学家,米勒带她去黑尔格兰岛海岸旅行并在那里向他的学生介绍了丰富的海洋生物学知识。在接下来的几年里,米勒的远洋捕鱼法对海克尔帮助甚多,提供个他史诗般海洋浮游生物研究的材料。当然,在柏林期间,海克尔还受到了植物学家亚历山大·布劳恩(Alexander (Carl Heinrich) Braun)在物种和生物个体上观点的影响。1857 年,海克尔通过考试拿到了他的博士学位。在意大利之旅后,他得到了根格包尔的建议和支持,于 1861 年在耶拿大学取得了特许任教资格(Habilitation)。在 1909 年之前,他一直在耶纳大学进行他非凡的学术研究。本着伟大的亚历山大·冯·洪堡(Alexander von Humboldt)精神,他经常穿梭于欧洲和地中海地区,还有几次遥远的热带海岸探险,描绘着「穿梭于湛蓝德国童话般眼睛」的故事。在 1882/1883 之际,他被邀请参与耶纳大学动物学自治研究所的创建,其中种系博物馆(Phyletic Museum)由他创建,于 1907/1908 年建成。1919 年 8 月 9 日,海克尔的一生于自家的美杜莎别墅(Villa Medusa)中落下帷幕。

海克尔从德国古生物学家海因里希·格奥尔格·布隆(Heinrich G. Bronn)翻译的物种起源(1860 年版本)初识达尔文的工作。同年,布隆在「Neues Jahrbuch für Mineralogie, Geognosie, Geologie und Petrefaktenkunde」月刊上面发表了对物种起源的批判性评论,引起了德国古生物学家、地质学家和矿物学家的广泛关注。布隆在发表这个评论的两年前,有一份里程碑式的工作「 Entwicklungs-Gesetze der organischen Welt」,在英文摘要中被翻译为有机世界的进化法则。这份宝贵的研究包含了一份自然系统的图样。这份图展示了自然系统时间维度上的关系,用化石记录组成了一个类似于系统发育树的树状图。仍然有人认为布隆和他的树状自然系统的图样概念上让海克尔有了采用比较解剖学的进化视角的准备。在布隆对于达尔文进化论的综述里注意到了达尔文理论的证明和反例都是很难取得的。布隆坚持认为,这里仍然有需要解决的问题,例如,如何解释无机物变成具有细胞结构的有机物,细胞有机物是如何随后转化成低级有机体的精子和卵子。他想也许并非不可能或者很大概率不能从达尔文的理论中得到解释:「无法相信一个有机体如何由一种盲目的自然力量非常精细地制造它的细枝末节,比如一只蝴蝶或者一匹马」。因此,布隆为接下来几十年在德国生物学界接受达尔文理论定下了基调。从海克尔开始,达尔文主义被等同或者简化为自然选择学说,这是一种完全外在的进化论解释,这遭受了很多德国生物学家的怀疑。

1863 年 9 月 19,海克尔在波兰什切青第 38 届德国自然科学家和生理学家大会上做了第一次关于达尔文物种起源理论的演说。自此开始,海克尔不懈地在公共场合和科学上传播进化理论,在德国乃至于整个欧洲大陆充当着达尔文大使的角色,他的这种热情连达尔文本人都提醒他要适可而止。他从「Entwicklungsgedanke」得到了有争议的社会政治结论,这种结论将会影响学校和高等教育的教学安排。他本人是一个永不屈服的自由思想家,他主要在以物质和意识前提的二元论问题上与基督教辩论,并最终在 1906 年于耶纳大学动物所成立了一元论联盟(Monistenbund)。与一元论一同到来的还有科学统一论的主张、拒绝从有机物中割裂无机物。这实际上是在社会达尔文主义支持下传播世界观的统一性,这种社会达尔文主义宣扬支持优生学和安乐死措施的,也把死刑当作一种真正好处的人工选择手段。这种主题的愈演愈烈可以通过海克尔广为流传书籍「Natürliche Schöpfungsgeschichte」的版本演变一窥,该书于 1868 年首次出版。该书历经 9 个版本,被翻译成 12 种语言。 在第 1 版中,关于自然选择和人工选择的第 7 个章节基本上没有社会政治意味。 荒腔走板始于 1870 年的第 2 版,其中古希腊斯巴达人的健康和活力被解释为人工选择的结果,即通过杀死不合格的后代。据报道,北美印第安人部落也采用类似有好处的做法。这与「现代文明国家的衰弱」形成鲜明对比,「现代文明国家的衰弱」是「军事选择」的结果,强者和有能力的人大多数是由于家庭仇恨等毫无意义的原因先死掉,而弱者和无能者留下来繁衍后代 . 同样有害的是「医学选择」,它使「阴险的遗传性邪恶」得以传播。在 1872 年的第 3 版中,文字中也交织着这些关注,此外,他还斥责「人类文明」在宽恕战争的同时,提议废除死刑作为一项「自由措施」:「对顽固不化的罪犯判处死刑不仅是正当的,也是对优等人的祝福;同样也会祝福摒弃杂种精心栽培的花园」。将杂种带到精心培育花园的比喻在大众运动中有着强强健有力的生命力,而这种大众运动定义了德国民族共同体。在 19875 年的第 6 版中,他介绍了另外一种有害的人为选择「比医学选择更加威胁和毁灭性的是神职选择,这种选择在世界各地基于一个强有力并且统一的有组织的等级实施」。几千年来,神职人员在教育、家庭生活和社会生活中的影响导致「文化和风俗上的衰败」。他认为这种现象在天主教会的案例中尤为明显,因为天主教会将科学推向了历史最低点。